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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顿了顿,语气缓了下来:“我知道你是子厚门生,也知你心中仍有芥蒂。但我请你记住一点:我不是为了打倒谁而掌权,我是为了让这个国家活下去。若新政只能靠压制异己维持,那它本身就错了。”
张?久久无言,终是深深一拜:“大人胸襟,?不及万一。愿效犬马之劳,助清田之事推行到底。”
消息传出,朝野震动。
三日内,七名地方官被罢免,两名御史因包庇豪强遭贬谪岭南,更有三位国公子弟被拘押问讯。京师街头巷尾议论纷纷,有人称章?为“铁面宰相”,也有人说他“借新政之名,行报复之实”。
赵孝骞听闻,只淡淡一笑:“由他说去。只要粮仓满了,边军饷银准时发放,百姓少些苛捐杂税,骂几句又能如何?”
然而风波并未止息。
五月十三,一封密奏送至政事堂:江南转运使密报,湖州大族沈氏联合十余州士绅,暗中串联,拟联名上书,控诉“清田扰民,苛政猛于虎”,并扬言若朝廷执意推进,将集体拒缴秋赋。
章?看完,面色不变,只唤来亲信幕僚:“备马,我要去见一个人。”
半个时辰后,他出现在城南一座偏僻宅院前。
这里是前御史中丞韩维的隐居之所。韩维乃旧党元老,早年因反对新法被贬,子厚当政时更是屡遭打压,几乎丧命。如今两鬓斑白,闭门读书,不问外事。
仆人通报后,韩维亲自迎出。
“章相公亲临寒舍,不知有何见教?”语气平静,却不掩疏离。
章?拱手:“为国事而来,亦为公而来。”
厅中落座,茶未饮尽,章?便直言:“江南士绅欲联名抗旨,阻挠清田。若处理不当,恐酿民变。我知公在江南士林声望极高,若能出面劝导,或可化解危机。”
韩维冷笑:“你逼走蔡子厚,打压异己,如今又要借我之口安抚旧党?未免太如意算盘了。”
“我不是要安抚旧党。”章?摇头,“我是想请公帮我告诉天下读书人??这不是新党与旧党的争斗,这是朝廷与蠹虫的较量。”
他起身,从怀中取出一本册子,放在案上。
“这是近三年各路灾情记录。去年淮北旱灾,饿殍遍野,朝廷开仓赈济,却发现当地富户囤粮百万石,拒不放售。而这些人的田契上,写着‘薄田三十亩,养家五口’。他们骗得了官府,骗不了天理!”
韩维盯着那册子,手指微微发抖。
章?继续道:“我知道你们恨子厚,也恨新政。可你们有没有想过,正是因为当年新政过于偏激,才给了这些人钻营之机?如今我所做的,不是延续他的错误,而是修正它。裁冗官、减赋税、兴水利、重科举实务??这些难道不是你们一直呼吁的吗?”
厅内寂静良久。
终于,韩维长叹一声:“你和蔡子厚不同。他眼里只有功业,你眼里还有百姓。”
“所以我才敢来求您。”章?深深一揖,“若您不愿出山,至少请允我借用您的名义,发一道劝谕文书。署您的名,内容由我拟,您只需点头。”
韩维沉默许久,缓缓道:“我可以答应你。但有一个条件。”
“请讲。”
“将来若有朝一日,你也走到权力尽头,被人指责专权跋扈,请记住今日所说的话??为政者,终须对得起苍生二字。”
章?正色:“若违此言,天地共弃。”
三日后,一封署名韩维的《劝谕江南士绅书》传遍东南。文中痛陈隐田之害,呼吁士绅以国计民生为重,配合清丈,勿因私利毁大局。更有旧党名士纷纷响应,联名附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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