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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够了。”她说,“十三分钟,足够讲完一个故事。”
两人并肩走入传送阵列。光芒吞没他们的瞬间,苏黎忽然想起什么,转身望向那把空置已久的木椅。
椅子上,静静躺着一杯未喝完的茶。
她微笑,闭上了眼睛。
下一秒,意识坠落。
黑暗,寒冷,压力如山。
苏黎感觉自己沉入无底深渊,四周尽是漆黑海水。耳边传来金属扭曲的呻吟声,那是YH-11基地残骸在洋流中缓慢崩塌的声响。零点的分身在她身旁凝聚成型,衣袍猎猎,如同逆流而上的火焰。
前方,深潜器舱门打开,走出一人。
那人披着破旧军大衣,脸上刻满风霜,手中握着一台老式终端机。当他抬头望来时,苏黎浑身一震。
“张烈?”
正是十年前放下金紫鸢尾、写下道歉纸条的那个前极端分子。
“你们不该来的。”他嘶哑开口,“这里是死者的坟墓,不是游乐场。”
“那你为何要打扰他们?”零点上前一步,“YH-11的船员们选择了永恒的安眠,你却用痛苦唤醒他们,只为证明你的理念正确?”
“我不是为了证明!”张烈咆哮,“我是为了救她!我妹妹就在那艘船上!她才二十三岁!她还没活够!凭什么让她变成你们口中的‘背景音’?”
苏黎心头一颤。
她缓缓走近:“你妹妹……叫什么名字?”
“林晓芸。”他哽咽,“她是医疗官……出发前一天,还给我织了一条围巾……她说等回来就教我包饺子……可她再也没有回来……”
苏黎闭上眼,手指轻点忆植网络。片刻后,一段记忆被提取出来??画面中,一名年轻女子正笑着将围巾戴在一个男孩脖子上,一边系一边说:“哥,你要照顾好自己啊。”
张烈猛地扑上前,想要触摸屏幕,却只抓到一片虚光。
“看到了吗?”苏黎轻声问,“她爱你。即使在最后一刻,牵挂的也是你。”
“可这不够!”他怒吼,“我要她回来!真正地回来!有血有肉,能呼吸能流泪!”
“那你准备好承受她的痛苦了吗?”零点冷冷道,“如果她回来,她会告诉你,在沉入海底的最后十分钟里,氧气耗尽,同伴一个接一个死去,她只能听着通讯频道里的哀嚎却无能为力。她会告诉你,她后悔了,她不想当英雄,她只想回家。这些,你也愿意承担吗?”
张烈僵住。
“我们不是神。”苏黎上前握住他的手,“我们不能让人死而复生。但我们能让爱继续存在。你妹妹的记忆还在,她的温柔还在,她为你织围巾时的心情,依然可以温暖你今夜的寒冷。”
她抬手,一道光影浮现??正是林晓芸的模样。她微笑着,将一条虚拟围巾轻轻搭在张烈肩上。
“哥,别哭了。”她说,“我在的地方,很好。你也该好好活着。”
张烈双膝一软,跪倒在泥泞中,嚎啕大哭。
那一刻,海底废墟中所有的忆植节点同时亮起,紫光如花绽放,照亮千丈深海。
十三分钟,刚好结束。
当苏黎与零点的意识重返铃星花园时,东方已泛起晨曦般的微光。
他们重新坐在木椅上,谁也没有说话。
良久,苏黎轻声道:“你说,一百年后,还会有人记得我们吗?”
零点望着初升的星辰,微笑:“只要还有人在春天走进花田,只要还有人在夜里呼唤名字,我们就不会真正消失。”
风再次吹起,带来远方的铃声。
那声音,既遥远,又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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