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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要干什么!你们干什么?”我大声吼叫着,刚想对夏雪平喊些什么,嘴巴上突然就被人用沥青胶布贴得死死的。夏雪平应该听清了怎么回事,但她却一言不发,我知道她此时肯定是在思考对策。
我在嘴唇被贴了封条之后又被那双手拖了十几米,并大概是被他们拉到了另一个房间,因为我听到了开门的声音,尔后又被丢到了一把木椅上,之后我嘴巴上的封条和眼睛上蒙着的眼罩——他妈的,似乎还是一副卡通眼罩——都一一被除了去。可我所处在的这个房间里,还是伸手不见五指,当然我能听得出在我面前,有人在行走、站定,然后缓缓坐下。
一瞬间,在我面前亮起了两盏瓦数超大的灯泡,炽热的灯光一下子刺入我的双瞳,我疼痛的眼眶里立刻涌出两股清泪。我连忙扭过头闭着眼睛,冷静了片刻后对那灯泡后的至少两个人影呵斥道:“你们是谁?这是在绑架和非法拘禁你们知道吗!”
“哼,我们是谁?”一个声如洪钟的男人冷笑了一声,对我幽幽说道,“我们,是政府秘密执法部门的!非法拘禁?呵呵,我们是有执法优先权的,更何况你犯了法,你自己应该心知肚明吧?”
一听到“政府秘密执法部门”,我心说可能要坏。刚才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我着急想了解夏雪平的安危,结果她的真实姓名就被我脱口而出了——倘若把我和夏雪平绑来的这帮人真是什么部门的,确实我俩就算再藏着掖着自己的身份也没有用,可万一对方是什么不法分子、黑道组织、犯罪团伙故意讹诈我们的,那他们不也正好可以就坡下驴么?我真是失策了……
不过事已至此,我也只能硬着头皮跟他们周旋下去:“秘密执法部门?你们是哪个单位的:安全保卫局?国家情报调查院?总该不会是那个故弄玄虚的司法调查局吧?”
灯泡后面的两个人影对视一阵,然后那个洪亮的声音继续说道:“我们就是司法调查局的,何秋岩警员。”
——唉,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说吧,何秋岩警员,你和F市警察局重案一组组长夏雪平,一路从Q市、G市、T市来到我们C市,你们的目的是什么?你们是来见谁的、给谁送什么东西的、谁让你们来的,请你从实交待!”
我心虚地眯着眼睛,看着那藏在台灯后面的两个身影,鼓足了勇气对他们说道:“我俩就是来旅游的。不见谁、也没给谁送东西。你要是非问谁让我俩来的,那我只能说是局里批准的——你要是司法调查局的。你应该能从我们Y省警察厅的通报上了解,我和夏雪平刚刚合力破了一个大案。”
“撒谎了吧?你们真是来旅游的?”
“啧——荣国府公园门票的票根还在我口袋里揣着呢!不信你上我裤兜里来掏。我俩到这要不是来旅游,那还能是来干嘛?见贾宝玉?”
“你严肃点!”那人拍了下桌子,突然吓得我全身一颤,可随即听着他突如其来的愤怒,我在心里莫名有点想笑。只听那人接着对我质问道:“你和夏雪平警官,你们俩是母子关系?”
“没错。”
“既然是母子关系,那干嘛还要扮作情侣呢?‘荀惠柠’、‘龙宇铠’,用的还是从你们局里伪造的身份证!你们在C市看了几场情侣电影、吃过一次情侣西餐晚宴,在T市你们申请导游服务的时候、填写人身旅行保险的时候关系写的也是‘情侣’,在Q市你们俩也出双入对的,但在Q市,你们俩倒是没什么可以之处;不过,在G市你们俩就过分了,分明是母子,住的却是情侣酒店、你还去成人用品店买了情趣用品——呵呵,为了掩人耳目,你倒是真挺用心!”
我这才知道我和夏雪平从F市一出发,真的就被人盯上了,好在他们先入为主地认为我和夏雪平是“假扮情侣用以掩人耳目”。只要不被他们看出来我和夏雪平的真实关系,一切我就都能说得圆全:“没错,身份证确实是假的,我俩的关系也在故意扮演——没办法,你们司法调查局只知道查内政、查贪腐、查虚假错案,但是却不知道保障警察的人身安全啊?”桴鼓鸣“的幕后黑手是被击毙了,但是他们余党还在;何况夏雪平当了差不多十八年的刑警,为了社会、为了这个国家得罪了不少人,黑白两道她都有仇家。好不容易出来放松一下,万一被仇人盯上呢?为了保障她的安全,我俩只能这样,这假证件也是我们局里上峰主动提供的,也是为了她的安全着想。至于我买的成人用品,我想警员去那种地方买东西,既不犯法也不属违规行为吧?做戏做得充分一点,我觉得没什么不好。”
在台灯后面,那另一个瘦高男子模样的身影听了我的这些话,一言不发地站起身,从他身后的一个门低着头默默地走了出去。
在那扇门关上的那一刻,那个洪亮声音的主人用左手在左耳按了一下,我猜测他此时应该正戴着一只耳机。只听见没过一会儿,那个男人对我说道:“别装了何秋岩,你和夏雪平是给你们警察局的局长徐远警官送密信的,这一连一个月,你们分别见过了Q市的地下皇帝侯劭彧、G市的富豪郭勇邦、女富商柏剑悦、前任文化局局长司马霄鸣,和美籍商人易汉东——在Q市你和夏雪平住的是侯劭彧的温泉山庄;去见郭勇邦的时候你们在他办公室门口等了差不多六个小时;见司马霄明的时候是在他家,当时他妻子刚炖了乌鸡汤、做了地三鲜和松鼠鳜鱼庆祝他女儿考试成绩排名全校第一,于是他们全家都要留你和夏雪平一起吃饭;见柏剑悦的时候,照顾她多年的私人助理楼诚正在向她求婚,她答应了;而见到那个美籍商人的时候,他差点把你和夏雪平当成他夫人招徕的私家侦探,因为在他办公室里面的小卧室里,床上正躺着三个没穿衣服的女人,一个G市本地人、一个黑人和一个法国白人女人——这些我都没说差吧?这几个人,跟各地的蓝党或多或少都有一些关系,你们徐局长,是不是想要操弄明年大选?”
他说的一点都没错,而这恰恰说明除了我和夏雪平被跟踪以外,我们所见过的这些人的周围,肯定有不少被他们收买或者本身就是他们安插下去的眼线。
但正在我以为一切都已经彻底糟糕的时候,对方紧跟其后说出的一句话,引起了我的注意:“你放心,你只要告诉我们你们局长要干什么,我就可以放你跟你妈妈走;你们的责任,我们是不会追究的。”
——我一下子便听出来,此人在“诈和”。
我之前确实没接触过司法调查局的人,但我知道他们是纠察全国警察的内政的部门,而在警校的时候,我就已经经历过好几次警校内部纠察。在警校的时候,那些面目可憎的教官们就经常用着能把人耳朵喊聋的音量告诉我们,内部纠察没有商量,要么伏诛、要么连坐、要么清白释放,像刚刚这位的“议和”性质的诱供,那是对待犯人的;何况我和夏雪平帮着徐远介入蓝党选举的事情,如果真的被人查出来,罪名可不轻,哪可能像他说的不受到追究?——这就说明,审讯我的这个人他实际上并不知道、至少并不确定我和夏雪平送的那些信里面的内容;最后,他先前明明定义了“徐远操弄大选”,现在又突然问我“你只要告诉我们你们局长要干什么”,这说明实际上他们连徐远的真实目的都处于猜测状态。
审讯这种事情,并不是审讯者的姿态越高就越容易成功,也不是话说得越多就越会给人心理压力——他只用了一句话,就把自己手里真正的三张底牌报了出来,这简直是教科书式的反面案例,也真得算给我上了一课。
司法调查局的人,向来神秘而缜密,他们说话做事应该不会这么疏忽,这个人绝对不是司法局的,搞不好是安保局或者省厅的,只有他们才如此地想找夏雪平的麻烦。
我转念想到了突破他的审讯的招数,而在我开口之前,刚刚那个离开的人重新打开了门,站在门口死死盯着依旧在审讯我的那个洪亮嗓,我看不到他的脸,但从他呼吸时全身起伏的程度和频率,我想他应该很是愤怒。
“那你们手里到底有什么确切证据呢?呵呵!”我故意轻蔑地对对方笑了笑,“这位同仁,我不论你到底是不是司法调查局的,只要你是为政府办事的公务人员,你若是想抓人就必须得有证据。没有证据就抓人,你们这是渎职!不管你们是哪个部门的,中央警察部、中央司法部,你们的状我可向他们告定了!若你们不是具有执法权力的公务员,那你趁早给我和夏雪平放了!否则,管你是军警宪特还是土匪恶霸,我发誓,你们会死得很难看!”
站在门口那个男人从脸上摘下了眼镜,气馁地伸手揉按着鼻梁处的睛明穴,然后又朝着门外打了个响指,然后从我被拖过来的那个门处,两个扎着马尾辫和一个留着齐肩短发的女人护在夏雪平的周围,将她引来了我的身边,又搬了一把椅子让夏雪平坐下,紧接着,我的手铐也被人打开了。
“小混蛋,你没事吧?”夏雪平皱着眉头对我问道,又抬起头瞪了我身后那三个穿着西装的女生一眼——我这时也终于看清,他们每个人身上都穿着靛青色的西装或者立领制服。
“我没事,你呢?”
夏雪平摇了摇头,微笑着拍了拍我的手背。
我不屑地斜视着我身后这几位蓝衣女生,愤怒地讥讽道:“老百姓有句顺口溜,‘黄皮儿的靓妹、蓝底儿的娇娃’,呵呵,我觉得这句话可名不副实。”其中一个扎马尾的女生还被我认出来了,那是之前跟我上过相同三门课的孟莉娜——这帮人根本不是什么司法调查局的调查员,而是国情部F市分局的探员。
事后我对夏雪平一问,夏雪平便告诉我她在另一个房间被人审讯的情况:他们的思路倒是清晰,针对我的这边,采取了搬出司法调查局的招牌企图吓唬我、并试着通过抓住我的恐慌逼我就范;而在另一拨人针对夏雪平的时候,他们则用的是“呆若木鸡”式的心理战方式,就是单纯一味用复读机式的方法重复提问“你来到G市的目的是什么?为了见谁?”而在夏雪平对她们发问“你们是什么人”的时候,她们依然置之不理。于是后来夏雪平索性不说话了,最后弄得那几个姑娘先自乱了阵脚,轮番开始对夏雪平详细追问了一通,结果其中那个短发女探员,估计自己都没想到她会被夏雪平认出来。随即夏雪平化被动为主动,对那几个女生呵斥了一番后,又利用她们的所做所谓实则非法的辞令成功地唬住了她们,并成功勒令她们几个为自己解开手铐、关掉那刺眼的灯泡。
那个站在门口的男人把眼镜重新戴上后,走到了刚才他做得位置上,旁边那个声音洪亮的男生战战兢兢地站起身,对那个男人立正后羞愧地低下了头。男人开了口,用着听上去很是斯文的声音说道:“你们啊!我带你们这些小年轻出来,明明是想着锻炼一下你们的,没想到啊,模拟训练时候都不应该犯的错误,你们到这来犯了!我们调查院情报局的训练课,你们真是白上了……丢人现眼!开灯!”
“先是安保局、再是你们国情部,怎么着,你们这帮子鹰犬就非可着我和夏雪平欺……”我正骂着,两盏刺眼的台灯熄灭,房间里的LED日光灯亮起,但是这房间里的大床、豪华沙发、背投电视和家庭影院设备,全都在表明这里应该是某个星级宾馆的总统套房而并不是国情部的下属机构;而坐在我和夏雪平面前的这个男人,不由得让我惊呆:“你是……周学长?”
坐在我面前的,正是一个留着侧分头、额圆脸小、小眼睛高鼻梁、下颌瘦凸且棱角分明、耳朵外扩而溜圆,皮肤黝黑但容光精神的男人,里面穿着深蓝色的正装衬衫,外面套着一件黑色的西装马甲和蓝黑色西裤。而对方那人还没来得及说话,夏雪平就接着我的话继续对他用着训斥的语气说道:“哼,我说周荻,你要是想跟我商量事情,直接打电话找我不好么?干嘛搞得这么恐怖,拿我们俩开涮呢?”
这位被我称作“学长”的人,正是之前在我警专时期全校都崇敬的那位“金句哥”。我万没想到他现在居然在为国情部做事,而我其实原本对周学长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在我上警专的时候没少收到过他的恩惠,我自认跟他的关系也很近——用小C的话说,我们这帮跟他关系好的男生,如果一夕之间都变成小女孩的话,那全都得争着给他做小母狗、肉便器;这话是夸张且难听了点,但也确实说明了当年周荻学长在学校里的时候,的确是男女通吃的,可实际上每个人也都跟他在保持着一定距离的时候,把他当做我们的良师益友——说起来也不知道为什么,小C就从来对周荻学长都没什么好印象,但小C自己又说,实际上她跟周荻学长并没有什么过节摩擦,或许单纯是因为他是个读书人,小C看他觉得不顺眼。
所以一见对方的这帮人为首的居然是周学长,我心中原本的怒火,立刻消弭了一大半,即使就像夏雪平说的,心中仍然有那么一丝被耍的感觉。
“秋岩,雪平,让你们受到惊吓,抱歉啦。这是我的工作,请你们理解。”
周学长看着我,浅笑了一下,然后意味深长地看着我和夏雪平。
“工作?哼哼,”夏雪平冷笑道,“如果真是的工作,你用得着带我们俩来喜来登?怎么不去你们国情部在C市的分局呢?而且还欺负一帮正在受训的小年轻来询问我们俩、利用给我们的饮料下药这种方式来把我们带来,这真是你的工作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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